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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上的礼仪——先秦时期的饮食礼制

日期:2021-03-17 来源:看看米 点击: 评论
我国地方广阔,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在语言和生活习惯方面各有不同的地方特色,在饮食方面,大江南北口味不同,酸甜麻辣各异,但在饮食中,尤其是宴席中,都不谋而合地在主客坐席方位、敬酒次第、上菜顺序等方面,有着大体相同的“考究”,这种“考究”便是我国传统文明中共同的饮食礼仪。

我国是美食之国,也是礼仪之邦,当美食遇到礼仪,就形成了一种共同的饮食礼仪文明。这种遥隔千里却南北同俗的宴席礼仪从何而来?回首千年,我们从诸多史猜中可以看出,是先秦时期的先人们拟定了这套完好有序的饮食礼仪,在绵长的历史长河中传承到了今日。

汉代宴会岩画


起源与成形——从上古先民到西周贵族

如同其他丰富多彩的传统文明一样,我国古代的饮食礼仪文明也经历了很早的起源和绵长的开展。对刚刚从原始蒙昧中走出来不久的上古先民们来说,饮食仅仅是单纯满意生理需求行为。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在他的作品《墨子·节用》中提到,上古贤明的君王对饮食的要求是只需满意身体需求就可以了,不要求精巧芳香的烹饪和奇珍异物的食物,更是不考究餐饮中俯仰周旋的礼仪。

尽管墨子的这番说法,有借上古之人的饮食习惯表达其学说中爱民节俭思维的动机,但结合上古时期人们刚刚脱离蒙昧不久,生产力低下,烹饪技术尚未得到开展,社会结构也还没有完全形成准则的现实,其时的部落领袖们在饮食方面不太考究,是契合墨子所描绘情况的。

上古时期,受生产力限制,是不考究饮食

关于饮食礼仪具体起源于什么时期,许多观念认为是始于西周时期,由于《仪礼》、《礼记》、《周礼》等记录周代礼制的儒家典籍清楚地记载了周代饮食礼仪的具体情况。但是,许多文明传统并非是短时间内成型的,而是在前人的经验根底上,不断总结开展而来,孔子就认为周代的礼仪准则是参阅借鉴了夏、商两朝:“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西周时期的饮食礼仪也是由前代的风俗中开展而来。在《墨子·非乐》篇中,记载了夏启在一次野外饮食中,召集了许多人跳舞,场面浩大,以至于声音都传到天空中——“湛浊于酒,渝食于野,万舞翼翼,章闻于天”——歌舞往往是古代宴会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这儿可以看出,夏启在饮食中有歌舞相伴,显着是其时现已发生了必定的饮食礼仪。由此,可以揣度,至少在夏启乃至更早一些的年代,饮食礼仪就现已呈现了雏形。

至周代,社会生产力较前代有了很大开展,物质生产更加丰富,社会准则进一步完善,而饮食礼仪也逐渐固定成形。以《仪礼》中的记载为例,共记载有17项礼仪,可以看出周代的礼制名目繁复,几乎涉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其间关于饮食宴会的礼仪就有乡喝酒礼、特牲馈食礼、少牢馈食礼等14种,各种礼仪的流程规则非常具体清晰,根本成型建制,成为社会上层准则的重要组成部分,为其时周王室和各诸侯国王族贵胄和士人阶级所实施,在春秋战国儒家士人的大力提倡下,后世王朝从皇室到民间都有不同程度的秉承沿用。



吃饭不仅仅是吃饭——先秦礼制发生的社会布景

饮食礼仪是先秦社会上层建筑构成的重要一环,经济根底决议上层建筑,饮食礼仪在周代敏捷兴起的根底是社会安稳和物质的极大丰富。

有趣的是,对立儒家的墨子和儒家“亚圣”的孟子这两位先贤,在“仓禀实而知礼节”这一点上有着相同的观点。墨子在《墨子·非儒》中说孔子被困在陈国和蔡国之间的时分,吃东西并不考究礼仪,而后来在鲁国时分却“席不端弗坐,割不正弗食”,墨子这一说法尽管可能是假借故事来讽刺孔子,但也说明了墨子认为在根底温饱都不能满意的条件下,是谈不上饮食礼仪的。而在《孟子·梁惠王》中,孟子认为,在产业方针不当的条件下,大众们无法赡养父母,抚养妻儿,连生命都无法保障,是无法学习培育礼仪的。

在饮食礼仪初步定型的西周时期,尽管偶有战役和上层政治斗争,但全国大体上是安稳的,这为包含饮食礼仪在内的各种礼制提供了安稳开展的社会环境。

西周全国安稳,为礼仪的开展提供了温床

西周立国,实施的是以家族准则为根底的分封制国家管理构架,在家族准则下,大部分姬姓王族不是在王都辅佐周皇帝管理全国,便是分封到各地成为诸侯国君。在这样的情况下,用一套完好的礼制来维系周皇帝及姬姓王族,以及与其他非姬姓贵族的联系,清晰族内大小宗之间,族外君臣之间的上下尊卑联系,便是家族准则的作用之一,饮食礼仪在其间起到了重要作用。

《礼记·祭统》记载了周王室在进行祭祀先人的祭礼时,在礼仪的最终有一道叫做“馂”的饮食礼制,即参加祭祀的人员要吃掉供奉的祭品,依照馂礼规则,就食祭品不能大家一拥而上,而是要依照社会身份的尊卑等级顺次进行,其顺序是皇帝—卿—大夫—士—其他底层官员,这种做法便是为了“别贵贱之等”。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先秦时期的人们关于祭祀活动非常注重,有祭祀农神的藉礼、祭祀先人的飨礼等,这些祭祀无一例外都交融了饮食礼仪,而且不同的祭祀活动在饮食礼仪上的流程也有所不同。先秦时期的人们期望经过表达对自然神祗的害怕和先人的崇拜,来取得神祗和先人的保佑,所以经过这样一系列繁复的饮食礼仪,来表达这种害怕和崇拜。

对先秦贵族们来说,吃饭不仅仅是吃饭,饮食礼制是建立在安稳的社会和丰富的物质条件下,作为家族准则和社会管理上层建筑的一环而建立的,而且赋予了祭祀神祗和先人的内在,使得饮食从单纯的满意生理需求行为上升为维系控制的政治手段。在墨子和孟子等先贤们看来,饮食礼制可以得以实施,也表示着整个社会处于平安有序的正常运转状态中。

饮食礼仪是先秦社会管理的一环

官民不同食——先秦时期饮食礼仪所导致的社会阶级分解

先秦时期拟定饮食礼制的意图之一是清晰社会构架和家族准则内的尊卑长幼,所以极端明显地体现了社会阶级的区分差异,在饮食礼制上呈现出一种官民不同食的现象,具体表现便是贵族和庶民在食材和食具上的阶级分解。

食材的阶级分解

在周代,肉类并不是社会各阶级餐桌上常见之物,与《水浒传》中所描写的宋代好汉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奢华”相比,先秦时期底层民众的食物菜单中是很少见到牛羊猪犬等牲畜的肉类食物的。从《左传·庄公十年》中那句闻名的“肉食者鄙”来看,肉食明显是其时贵族所享受的食物,以至于人们用“肉食者”来代指贵族和官员。孟子的政管理想境界之一便是“七十者可以食肉”。由此可见,在其时寻常大众们的食谱上,肉类是极为罕见的食物。

在先秦饮食礼制下,从贵族到庶民对肉类的食用有着严格的规则,依据《礼记》、《战国策》、《孟子》等先秦典籍的记载,其时一般庶民大众的食材主要以稻、粱、黍、豆类等粗粝的植物为主。饮食礼制中还规则了“庶人无故不食珍”,即庶民大众没有特殊原因不得吃时鲜食物。

先秦时期肉食是贵族盘中物

与民间匮乏的食材相比,先秦贵族们的盘中之物要丰富精巧得多。《周礼·膳夫》中提到周皇帝的饮食就有六种谷类,六种畜类,六种酒水,还有数量繁复的山珍海味和调味品。

《国语·楚语》记载,在祭祀时,皇帝平常吃太牢的肉类(猪牛羊齐全为一太牢),祭祀的时分就要用三份太牢供奉先人;诸侯平常吃牛肉,在祭祀时就要用一太牢;卿平常吃一只羊一头猪的少牢,祭祀时分就要用一头牛;大夫平常吃一头猪的肉类,祭祀时分就要用一少牢;士平常吃鱼类,祭祀就要用一头猪;而庶人平常吃蔬菜,在祭祀时可以用烤鱼。由此可见,先秦饮食礼制依照社会身份的高低对各阶级可食用的肉类进行了规则。

当然,先秦饮食礼制对肉类食材的限制也有其时养殖业尚不如后世发达的原因,所以还有“诸侯无故不杀牛,大夫无故不杀羊,士无故不杀犬豕”的规则,对养殖业起了必定的保护作用。然而这些保护措施并不是要促进物质资源分配的公平性,于是就造成了肉类等稀缺的食物为社会控制阶级所垄断。

先秦庶民大众的餐桌并不是完全不见荤腥,但是在早期生产力和礼制的双重限制下,牛羊猪犬等大型牲畜的肉类根本与庶民无缘,他们可以食用的肉类仅限于鱼肉等极端稀疏的肉类,而且也往往是在祭祀等重要场合下才干吃得到。跟着社会的进一步开展,和社会生产力的增长,兼之春秋战国后期“礼崩乐坏”,猪犬等肉类才开始渐渐呈现在庶民大众的餐桌之上,如《国语·越语》记载,越王勾践为鼓励国内生育,就提出了生男奖赏一只犬,生女奖赏一头猪的方针。

先秦饮食岩画

食具的阶级分解

在食具方面,先秦时期的饮食礼制也有相关规则,精巧贵重的青铜制鼎、簋、尊、爵等食具明显不是大众们可以运用的,青铜食具主要见于贵族的餐饮中,其规则是:“皇帝九鼎,诸侯七,大夫五,元士三”。庶人大众们是没有资格运用鼎的,民间的饮食用具以陶器和箪、瓢等植物制造的食具为主。在贵族阶级中,陶器食具也广泛存在,与青铜食具配合运用,许多青铜食具也有相应的陶制品,如陶鼎、陶簋、陶尊等。

从各地出土的先秦时期的文物来看,贵族和庶民所运用的陶制食具在制造工艺上有显着的不同,现代考古中从先秦贵族古墓中出土的陶制食具大多具有造型和工艺制造精巧的特点,而民间所用的陶制食具则大多造型简单,制造粗陋。如在2019年考古界抢救发掘的云南楚雄武定白马口遗址春秋战国遗址,许多墓坑没有陪葬品,出土的文物中青铜器稀疏,当是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底层民众所生活和下葬的遗址,其间许多陶器质地疏松,斑纹稀疏,远不能许多同时期贵族陵墓所出土的精巧高质的陶器相比。

西周卷体夔纹青铜簋

为了到达“上下有序,则民不慢”的意图,先秦社会中包含饮食礼制在内的一些准则对社会各阶级的生活行为进行了规则限制,其间饮食礼制中一些不合理的规则在饮食层面上加剧了社会贫富分解的恶化。一方面,贵族们占有了稀缺的牛羊猪犬等牲畜的肉类饮食资源,以及精巧耐用的青铜食具,任意奢靡糟蹋;一方面,底层庶民大众们只能运用粗陋的食具来加工粗粝的谷物、豆类以及蔬菜食物,仅供糊口罢了。一些有识之士就看到了这种情况所导致的社会危机,如墨子就指出,大国之君吃饭要上百样菜,小国之君也要十样菜,吃不了都糟蹋掉,富贵的人奢华,贫困孤寡的人受冻挨饿,这种情况下,即便是不期望国家骚动,也是不可能的。

行礼如仪——先秦宴会中的礼仪

从先秦饮食礼仪的流程方面来说,不同场合的饮食礼仪流程也有所不同,如籍礼中的饮食礼仪流程就相比燕礼和乡喝酒礼等礼制的流程要精约一些,这是由于不同意图礼制的侧要点有所不同,祭祀类礼制的要点在于突出对神祗和先人的敬畏崇拜,在礼仪流程最终分食祭品是借此取得神祗和先人的庇佑。而燕礼和乡喝酒礼等则是突出人际之间的联系,经过一系列繁复的流程来表达上下尊卑和对贤能人士的注重。

燕礼、乡喝酒礼等这类要点促进人际联系的宴会饮食礼仪流程繁杂,关于主人和宾客的坐席方位、敬酒次第和动作、菜肴的摆放、演奏的歌舞等都有着清晰的流程规则。《诗经·小雅·瓠叶》中,从主宾之间敬酒礼仪的视点,对这类宴会中的饮食礼仪流程作了简化性的概括:

《诗经·小雅·瓠叶》

这首诗句展示了这样一幅贵族之间饮宴敬酒的画面:

宽袍峨冠的主人与宾客欢聚一堂,食具里煮着瓠叶等蔬菜,还烤兔肉,厅堂里热气升腾,气氛调和。

主人先品味酒具里所盛酒的滋味,所谓“酌言尝之”;

在品味酒的滋味浓烈醇美后,主人用酒爵盛出来,到宾客席前双手奉给客人,所谓“酌言献之”;

客人双手接受主人奉上的酒爵后,再还敬主人,所谓“酌言酢之”;

主人接过客人还敬的酒爵,将其间的美酒倒入喝酒的用具——觯,先自己满饮,再请客人满饮,所谓“酌言酬之”。

献、酢、酬进行一遍是为“一献”。主人与主宾进行一献后,还要和其他客人进行献,酢,如此轮流,辅以席间奏乐歌舞,直至宾主尽欢,踉跄而散。

这种敬酒礼仪作为饮食礼仪的重要组成部分流传于后世,如今我国有不少地方的酒宴中还能看到这一古老礼仪的影子,如现代山东一带的宴席中的敬酒礼节,就与能看到主客之间“献”、“酬”的风俗,这种酒宴风俗便是从先秦宴饮礼仪中流传简化而来。

《诗经·小雅·瓠叶》

到了今日,先秦饮食礼制中的许多糟粕已被年代的大浪淘沙所扫荡,摒弃了其间的阶级区分的功用,剥离了祭祀神祗的内在,简练了许多繁文缛节,而且与西方饮食礼仪相交融,成为我国传统文明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发扬礼貌谦恭、尊老爱幼等我国优良传统,促进人与人之间的调和联系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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